国庆和父母电话的时候,父母告诉我,村里你大爷你还记得吗?他前天死了。我回复,是啊,人就是这样,都有这么一天的。那时,我忽然对自己想象的成熟有了一点明悟,也许成熟和本人无关,只和你处理的问题有关,在年轻的时候我们关心的问题是,那一个人是否爱你?而现在关心的问题是,爱你的人会永远的离开你。而随着一些回忆从脑海中闪过,我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,是否有人会不求回报的爱你?
他是村子里的单身汉,早年当过兵,一直到去世前都领着政府的补贴,虽然无儿无女但是生活上一直还可以,直到最近几年,身体突然垮了,才开始变得艰苦起来。我上次回家看望他时,他已经起床非常费劲了,但还是挣扎着要起来,要拿东西招待一下我。他是个有些固执的好人,一直到去世都没有什么改变。
他和我们家之间没有什么亲戚关系,只是离得近,我从小便问他叫大爷。小时候,父母和爷爷都外出打工,我在家里由奶奶照顾,当时非常的贫困,没有什么零花钱,奶奶隔几天会给我五毛钱,我就可以用来买辣条吃,但那钱不是让我来买吃的的,我每次要钱都要找各种借口。有时候我会去找他要钱,他基本上都会给我,而且也不会盘问我钱的用途,只是嘱咐我要好好学习。那时过年大家送礼会送一些好吃的,家里的很快就会被我偷吃干净,但是随后就没有了,不过无论任何时候去找他,他都会给我一些好吃的,然后骗我说是老鹰从天上叼来的,我再要他就会说,老鹰今天已经飞走了,你要等明天老鹰再来,我当时一直傻傻的相信,每次他拿吃的的时候,还总是往天上看有没有老鹰飞过来。
他还会给我制作各种玩具,小时候每年都会让他帮我做陀螺,不过后来学校小贩那里开始卖陀螺,而且更漂亮,就开始买陀螺了。以前看秦时明月的时候,非常崇拜里面的剑客,还让他帮我做了一把木质的宝剑,是我在小伙伴面前非常得意的宝贝。他每次给我做了什么东西的时候,我都非常开心,而他似乎比我更开心。
那些小时候的记忆都渐渐有些模糊了,我记得只有他对我一直很好,而且和家里父母以及爷爷奶奶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,家里每次给我买东西的时候,都会很严格的盘问我买东西的缘由,如果是买吃的,心情高兴的时候可能会给我,如果心情不好可能就是一顿责骂。而即使是学习上的东西,也免不了一顿说教,在每次交学费的时候,父亲都会讲一次他当年没钱交学费而被退学的故事,然后说将来你要记得要怎么报答爸爸妈妈。所以在金钱上,我一直很拮据,我每次花钱的时候,都会觉得,这些将来是我要去还的,直到毕业工作后才松了一口气。
在毕业以后,我和家里仍然有着巨大的矛盾,父母动不动想要插手生活,他们的想法是:我养你这么大了不孝敬父母有什么用?而我觉得我从小欠的那一笔债总算是可以还了,还清以后大家再无关系。家庭令我感到痛苦,大家似乎只是因为利益而被绑定到一起,平时装作一副和睦的样子。只有他还和小时候一样,每次过年去看他,高兴的给我拿吃的,为我上了大学,找了工作而高兴。因为感情的几次受挫,再加上和家里的对抗,让我变得非常功利,但是想到他,让我从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力量,这个世上有这样子的人,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。
电话中父母还在不断地说,你就应该早点结婚生子,你看看你大爷老了那个样子。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随便答应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。